不同的年紀,讀起相同的書,帶來的感受不盡相同,

26歲,我第一次讀到了傷心咖啡店這本書,卻覺得恰是正好的時候,我好喜歡好喜歡這本書。

有人說書中角色矯情,海安是天之驕子才能無謂的講出追求自由的話,馬蒂有好的工作、好的未來,卻拋下一切到了馬達加斯加。而我回想起十幾歲的自己、初入社會的自己,若是當時的我讀起了傷心咖啡店這本書,大約也會覺得無病呻吟、矯情不已吧。

可是現在的我,因為對於公司感到倦怠換到了另一間公司,工作內容不變,終於如願到了新環境,卻發現自己對於生活更加無力,日復一日,對工作再也沒有熱情,只想得過且過,明明有一份好的工作,只要繼續埋頭努力,生活應當是會如預料般的愈來愈好,好像沒有什麼該抱怨的,可是我卻覺得莫名而來的壓力將我擊垮、喘不過氣,我告訴朋友,我有多麼地想要擺脫這一切,我想要自由,於是毅然辭職了,朋友都說:辭職沒關係,你可以想一想自己到底喜歡做什麼,或是,你要知道自己不喜歡做什麼,可是我總是回答: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、不喜歡什麼。

辭職以後,沒有了工作壓力,難道真的就自由了嗎,似乎也不是,生活確實沒有如同工作時那麼痛苦,可是並沒有明顯的改變,我沒有一直以來期待的「獲得」自由的感覺,於是我又開始茫然了,什麼是自由,抑或著,我追求的到底是什麼?我連自己也不明白,總是苦苦尋找人生的答案。傷心咖啡店中馬蒂跟在耶穌身邊時體悟到:「她所來自的城市,是一個令她覺得厭煩的地方,在那裡,因為擁擠,每個人都盡其可能地壓迫別人以得到自己的空間,這種人生她覺得沒意義,這種人生她覺得不自由,所以馬蒂逃離,來到馬達加斯加,想要尋找另一種答案。山頂上的馬蒂領悟了,生命的意義不在追尋答案,答案只是另一個答案的問題,生命在於去體會與經歷,不管生活在哪裡。

我喜灣海安與馬蒂初認識時,兩人聊著傷心咖啡店大家的工作、身分,海安問馬蒂:「那麼妳呢?」,馬蒂說:「我?……我覺得我的生命一團糟。說了你可能不相信,有人為了愛流浪一生,有人為了夢掙扎一世,我羨慕那樣的人,因為他們比我幸福。我的問題在於沒有愛,沒有夢,我找不到方向。我總是羨慕那些確實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人。我的生命那麼茫然,我會做的只有逃避。」。

還有馬蒂向海安說去馬達加斯加是一個難以達成的願望時,海安是那麼直戳人心地向馬蒂說:「妳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?妳拋不開這裡的生活?妳想說我們從小被教養成社會機器中的一環,一個螺絲釘,脫離這個生命體妳就失去了所有依據?妳想說從讀書開始到大學畢業妳已經溶入台北,在台北落地生根是條不歸路,結果變成了放棄台北也是條渺茫的不歸路?妳害怕一旦放手,萬一後悔了卻回不了頭?妳不想跟旁人比賽,可是整個生活本來就是一場瘋狂的競跑,妳不跑了又不甘心做個落隊的人?

海安在書中是自由派的極致代表,他不受禮教、不售社會價值觀拘束,他在親吻馬蒂後說到:「妳是個半人,像每個人一樣」、「你們身上揹滿了文明禮教的負荷,變得不知道怎麼活,不敢按照自己的感受去活。妳想要我,跟其他人一樣,但是妳不敢承受這慾望。今天妳得到我的吻,但妳的心裡想著明天,在應該感受的時候妳卻想著擁有,明天之後妳不可能擁有我,所以妳考慮著社會規範還有人際關係的種種束縛,於是妳寧願隱藏妳的感受,妳已經跟妳自己剝離了,妳只剩下社會化的一半屬於妳自己,天然情慾的另一半被妳壓抑。告訴我,做一個半人的滋味怎樣?比較安全嗎?比較崇高嗎?」、「馬蒂,這個世界像是一場大合唱,這個樂譜有至高無上的權威,要不妳就加入合唱,乖乖地唱妳所分配到的音律,要不妳就大膽唱出自己要的聲音,可是那必須忍受別人責難的眼光,因為他們覺得妳唱得不一樣就是荒腔走板。至於我,我選擇從合唱團中走開。」

書中傷心咖啡館的大家,總是一而再地針對自由、生命等課題探討,最後一次大家一起到海邊時,馬蒂說:「我懂你要說什麼了。你是對的,海安。我充滿了不自由的痛苦,只知道我要掙脫價值觀的束縛,卻沒想過掙脫以後,要拿什麼來承受沒有價值觀的生活。」、「一直以來,我以為問題出在台北。這是一個太擁擠太緊張的城市,我們的生活,都在拼命掙出頭的過程中卡死了。我苦悶得不知道該怎麼辦,不,其實我知道該怎麼辦,可是卻軟弱得沒有力氣去改變。我想問題跟台北無關,而是在做一個人,沒有選擇的,做一個文明的現代人,在我們的世界裡,享有最豐富的智識,與最荒蕪的精神生活。海安,你選擇逃離它,吉兒妳寧願改善它,我想我也應該去找到自己的答案。

看這本書時,我總是不知道為什麼隱隱地想哭,前面提到有人覺得書中角色矯情,可是從學生時代到工作這幾年,我覺得現實就是這麼矯情與矛盾,人性是很複雜的,我想要富足的物質生活,我也想拋棄一切離開;我想跟隨多數人的腳步,我也想跳脫框架做自己;我仍然對於生活感到茫然,卻又不得不繼續走下去;沒有離開的勇氣,又歸咎於他人的不認同。

有人說不明白這本書在寫什麼、好像講了很多但根本沒有重點,可是我反而很喜歡書中傷心咖啡店眾人每每對於自由、對於社會價值觀的探討,它沒有對錯、沒有正確答案,我也還在學習經歷生活、體驗生活,學著書中所說的「對自己坦承」,我不誠實、不努力、也不勇敢,可是我也在經歷屬於自己的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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